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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曾经的记者说采访过的老中医

doudou7年前 (2017-06-26)行业规则1147

序言:以下就是一个退休老医生在农村老家行医的故事,完全是私货,完全是跟问题无关的,对此没兴趣的请不要往下看了。我讲故事不是为了说这个医生医德多么高,而是想请大家看到乡村医疗的现状,看到老一辈中医改革者们在现在遇到的困境。这位老医生值得尊重,也有很多做法值得商榷,但是这就是事实啊,这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的事实。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讲故事了。

作者:苏耷水

转自知乎

我早前做了几年记者,认识一位退休在家的老医生。这位医生名叫张道顺,是原鹤岗中医院的副院长,老先生年轻时候跟临邑赵庄名医赵凤录老师学医,1954年毕业于南京时逸人中医学校,师从著名的中医名家时逸人先生。毕业时,时逸人先生交待给张道顺和他的同学们:挣了钱先买一把伞、一盏马蹄灯和一个笔记本,伞和灯是要求为医者风雨无阻、昼夜不辞,笔记本是要细心总结治病经验。张老先生从医院退休后,一直在自己的老家山东省德州禹城市张集村开诊所,至今已从医近70年。他在自己家院子里设置病房免费安排患者吃住以方便治疗,并以近乎成本的价格出售药品。

几年前,张道顺跟一位朋友聊天时,朋友劝他把自己多年行医研究出来的药方留给后世,张道顺觉得很有道理,毕竟他已经年近90岁了,也担心一生的研究成果被埋没。他几次出入省会和北京,找到卫生部和中医药管理局,想要把自己研究了60多年的一个妇科药方交给国家,但是无处接受。就是因为这个药方的事情,张道顺通过自己治愈过的患者家属,联系到了我所在城市的几家媒体的记者、编辑,想要让我们帮他发个广告。当时中医的负面新闻很多,医疗广告受到限制,老先生的药方又没有经过正常的实验过程,只是用传统的行医方式得出的验方,这让当时在场的各家媒体都很犯难,大家都在打着哈哈,我就跟老人讲,为什么不去申请专利呢?老人认为我还是愿意听他讲话的,于是有了后来的事情。

我去拜访张道顺的时候,当时在那里看病的有一位董姓女士,这位患者在张道顺的诊所里住了5天。她说诊所每天7点钟看病的就排起长队了。到中午12点了病人还是不断的来,没有人有空做饭,于是董只好自己下手生炉子做饭。董女士在张先生的诊所里住的5天里,输了5瓶点液,拿了4瓶口服药,临走时又带上一大包药,顺带着还给自己女儿看病拿了一些药。一共花了523块钱,因为董女士做了5天饭,因此还少收了100元。董女士很惊讶药价为什么这么便宜,便问他药价怎么定的。老人讲就是药的进价加上小徒弟每月1000多块钱的工资和必须的耗材折进去,他身上基本上没有挣钱。同村的稍困难的,就不收钱了。这令董女士觉得张老先生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董女士讲她第一次来时,一位86岁的同村老妇人来看病,因为太瘦弱,小徒弟扎针扎不上,老爷子为了让自己手不哆嗦,跪在地上给扎上的。而且张道顺已经86岁了,还在半夜接急诊。有一次董女士发现老人没有像往常一样5点起床,一问才知道,是半夜接急诊,折腾了一个小时。张先生的徒弟讲:“老爷子习惯了,经常这样。这里离镇上太远了。”

话说回秘方的事情,这个还要追溯到1979年,当时正在黑龙江鹤岗中医院工作的张道顺,参加会诊了一位屡治不愈的妊娠恶阻症患者,最终呕吐不止的患者接受会诊医生们的意见,做了引产手术。患者母亲当时问张道顺,她女儿再怀孕还引产吗?张道顺羞愧难当,不敢回答。由此张道顺开始抛弃对妊娠恶阻症的传统治疗方式,决心自己探索新路。终于,张道顺找到了治疗妊娠恶阻症的办法,并配制出一个验方,命名为“恶阻双保丹”,屡次试用于该症患者,效果显著。需要解释的是,他这个药每副只收3块钱。临床上得到治愈的人,我曾联系到过几位,但因为大部分接受过治疗的人都分布在山东的农村,难以联系到,联系到的这几个也是因为张道顺先生保留了回访患者的工作习惯留下的。

有很多人质疑张先生未经实验就将自己的药方用于临床治疗是不负责任,其实这一点也是为什么张先生的这个事情不能在传统媒体上宣传报道的原因之一。据我在张先生处了解的是,他这个药其实是由很简单很常见的几个药材配伍而成的,只不过以前没有人按照他的思路去用这些常见的药,大家可以理解为用常见的药搭配在一起用,就像治感冒也要根据情况配药一个道理。之所以张先生这个药比较独特,据张先生自己说,很大原因是当前的医学界就从来没把妊娠期恶阻当成一个值得重视的疾病来看待,所以根本没有人愿意花精力去攻克一个没人关注的疾病,因为即便攻克了也没人关注,失败了反而会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关于这个病,请看评论中这位的留言:

珊珊来迟

怀孕时妊娠剧吐,从吐饭吐水到吐胆汁吐血,不到两个月暴瘦20多斤,无法进食,身体全靠分解之前的脂肪维持,尿酮三个加号,住院三次,有一次半夜吐血被拉到医院输了六大瓶葡萄糖,身子都感觉僵了。吐得满脸都是出血点,嗓子被胃酸烧坏了,很疼很痒,脖子就被我抓烂了。这种情况下情绪也很糟糕,哭也没有力气哭了,躺在床上真的有要死的感觉。最让人崩溃的就是,除了产科医生,周围很多人不认为妊娠剧吐是严重的病,认为你就是矫情。

我在医院住院的时候,隔壁床老太太说,怀孕不都会吐吗,这都要住院,我当年下地干活就把孩子生了。这时,我就感觉自己的无能,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也让我父母老公陪我受罪。当时,医生对我这种状况也毫无办法,只能输葡萄糖。后来,我看了协和张羽写的《只有医生知道》,才知道妊娠剧吐也是能要人命的。写下这段经历,希望大家知道,如果老先生的这个方子公布,能帮助一些人减少什么样的痛苦。

据我的了解,采用张先生的治疗方案的妊娠期恶阻症患者,大多是情况危急,无处投医的人,如果不使用张先生的疗法,面临的可能是母子双双难保的情况。古人说用药如用兵,医生面对的是活生生的生命,在那种情况下,有一线希望也要去尝试的。张先生之前见众人不重视这个病,跟我讲气话,如果有一天他们自己的家人遇上这个病,到时候他们后悔就来不及了。

关于张先生医学专业内的事情,我作为外行毫无任何资格去评判,如果有专业人士愿意去了解,可以去跟老先生去沟通。非医学专业人士,请尊重医学,不要发表不负责的言论。关于老先生的医学专业方面,我的能力有限,叙述也只能到此为止。
老人家的老伴在他年轻时就去世了,子女也都在外地工作,常年见不到。张道顺老先生就在一个偏僻的农村小诊所里,跟一个小徒弟一起生活。他的徒弟跟我说,老人脾气经常很暴躁,而且老人自己身体也不是很好,经常在院子里听到老人家在独居的屋子里发出非常痛苦的呻吟声。我在他那里住的时候,他经常跟我聊天,我想他那些话是攒了几十年没处说的话。有次他跟我回忆自己从医的经历,觉得想起年轻时的病人很难过,那时年轻没经验,耽误了一些病人,现在知道怎么治了,但病人也没了。

这话我现在想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我又何尝不是呢?很多以前采访的事情,没能成稿发表出来,或是发表出来也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现在想来也是很难过。现在我经历了许多困苦后,有些事情终于知道如何去做了,但是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人也已经消失在人海中了,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奔走在华北的乡野间采访的记者了。



我采访他时是2012年夏天,当时他86岁,为了自己的研究成果无法传承而焦虑,而我由于工作压力和个人的感情问题,正处于身体非常虚弱的时候。他留住我在他的诊所里住下,我与他朝夕相处了三天,交谈了很多次。他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医生,基本上除了行医不太懂其他的事情。他跟我讲中医时讲了这么一段话:

“什么阴虚呀阳虚呀,那是胡扯淡。那是中医自我审美化,糟粕占80%,我是学中医的。卫生部有个部长讲的对,用大众语言用现代语言来讲中医的病理,不要搬出一些神秘的,自我奥妙的,不要用阴阳啦、五行啦什么的这一套,让患者望而生烦。我是中医科学化的医生,我不是复古医生。西医也有糟粕,青霉素是好药吧,每年中国死于青霉素的好几万,赶上一个战争多了。这算是西医的弊病吗?还是在操作。你没有认真实验,你没按规章走。就像开车撞树的人,也是没按规章办。”

这话听起来是完全把中医贬的一文不值了,但其实我理解着,这也许只是张道顺对传统医学的那些文绉绉的语言方式的一种态度。张道顺虽说并不怎么讲传统中医的好话,他却一直使用传统中医的四诊法,而且贯彻的非常彻底仔细,而且经他手治疗的患者,他必会在一个月内做回访,问治疗效果。他的治疗方法是非常开放的,都是根据实际情况用药,并不纠结于非要用中药还是用西药,中药是他常用的,打针输液也是他常用的。每天晚上,他都保持着看书的习惯,他的藏书中大部分还是传统医学的经典著作。动不动还会用浓重的鲁西北口音,给我背诵《黄帝内经》等医学经典,然后露出很得意的笑容。

在我住在他那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他跟我聊起他年轻时经历的一系列政治事件,他对那些政治事件都是一头雾水,一直搞不清楚。我跟他大体讲了一下目前官方的和史学界对那些历史事件的解释,他很高兴,说总算是解开了他多年的疑惑。最后他知道我要走了,认为我的身体还没有调理好,十分愧疚,给我拿了很多他自己配制的药带上。张先生没有指望我真的能帮上帮,他只是觉得我这个人和他挺谈的来。整个治疗,他没有收任何费用。

2012年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我陷入了人生一个空前的低谷中,境遇十分困苦。我也曾尝试过帮助老人联系原来媒体上的朋友,但是大家都表示爱莫能助。张老先生本人对秘方一事,也是有很复杂的态度,一方面他不希望自己多年的努力后继无人,一方面他又非常害怕自己的成果一旦交出来,就会被人窃取。但是一个新药,如果要得到现有的验证体系承认,必须要经过多年的实验室实验和临床实验,且不论这首先需要把药方公布出来,就是这个时间成本老人家也不愿意等,也等不起。他只说交给国家就放心了,但是国家是谁,交给谁算是交给了国家呢?他不知道,我也一直搞不清楚。他的徒弟就劝我不要再费心思了,以老爷子的脾气,他肯定不愿意交出来的。我想,这也就是一直散落在民间的传统医学经常出现药方失传的困境吧。

今天把这个事情放在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看到。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老人家了,不知道他近况如何。如果有人因此愿意帮助老人完成传承秘方的工作,也算是我对老人家的一个告慰。我心里对这位忘年之交,常怀愧疚。


以下是我当年拍摄的张道顺先生的照片,也算是给大家看一看我国底层医疗的一个现状。张先生自己编了副对联:用药不在钱多少,治病全在药对症,横批是医乃仁术。这幅对联一直贴在他诊所门框上,掉色了就写幅新的换上,几十年一直如此,以此向来看病的人们阐明他对医学的理解。希望大家抛下中西医之间的种种争论,放下对医生这个行业的种种成见,以更加客观、公正、理解、尊重的态度看待医生这个行业。

张道顺老先生在看到我拍摄时,经常问我拍这个有什么用呢?我说算是一个留念吧,万一有一天有用了呢?他不回话,就默许我时不时的拿出相机在他身边晃悠。我拍摄这组图片时,已经与当时所在的报社的领导发生了很大的冲突,即便没有这个冲突,我自知按照我所在报社的报道策略,也很难见于报端。当时联系过几个关系比较好的编辑,也都没有版面可以发表。我就想尽量的收集资料,最不济也能单纯的记录下这位医生的身影。知乎不是做感动中国的地方,也不提倡心灵鸡汤,我的行文难免有主观感情在里面,请大家就当是了解一下基层医疗的实际情况吧,这个还是符合知乎精神的。

张老先生说,治病关键在于对症下药,并不要在乎什么中医西医。我觉得这就是一位从医60多年的老医生毕生从医的心得吧。我不懂医学,也不喜欢这个问题明显带有预定立场的提问方式,我只会讲故事,是是非非,自有人去分辨。

中西医之争,这么多年了,可有什么结果?我觉得这种争执没有什么益处,医学本来就是以人为本的,我们把人凉在一边,相互骂来骂去,实在没有意思。整天把科学挂在嘴上的人呢,你问他什么是科学,他其实也搞不明白的。科学究竟是什么,大家都不关心,中医究竟是什么,大家也不关心,但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关心起中医是否科学来了呢?而且很神奇的是,对于一门门槛不低的专业,外行们又是如何有这个勇气加入到骂战中呢?这恐怕早就不是医学之争了。既然大家从一开始吵架就吵跑题了,那不如看个跑题的故事吧。

感谢大家的关注,张大夫已经得到专业人士的帮助和支持,相信他的心愿可以得到实现。

病是不分中西的,人也是不分中西的,医学也不该分中西,要放下中西医之分,放下两元思维方式,不要局限于相互诋毁,用更严谨的态度验证中国传统医学已有的成果,推动整个现代医学的发展。医学应该是全人类各个文明都在参与的一种学问,任何有利于医学发展的方式都值得去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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